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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背后的匕首

我祈祷这世上的龙永远不会灭绝。我说这句话完全是出于真心诚意,虽然我曾经在某头巨龙之死当中扮演了一部份的角色。龙是我们最典型的大敌,是我们无法克服的危害人间之物的缩影。比起其他任何生物来说,龙都更能在我们心中唤起一幅壮大的模糊景象:巨型怪物蜷缩睡在巨大的宝藏堆上,甚至地狱来的恶魔也比不上。它们是对一个英雄最终的试验,是让小孩们最惧怕的东西。它们生存的年代比精灵更久远,对土地比矮人更亲近。这些巨大的龙是不可思议的动物,是野兽中最基本的要素,是我们想象中最恐怖的部份。

巫师们说不出它们的起源,然而他们相信一位伟大的巫师——巫师之神,一定曾经在它们最初诞生时参与其中。精灵间流传着许多很长的故事,来解释世界每一个层面的创造,也有许多古老传说提到了龙的起源,但是他们私下也承认,他们其实不知道龙怎么来的。

我本身的想法是更单纯,但也更复杂了许多。我相信在第一个有理性思考能力的种族产生之后,龙也马上跟着出现在世界上。我并不会将它们的创造归在巫师之神身上,而是认为最初的有理性的活人,因为对看不见的东西最根本的想象创造了它们。

我们创造了诸神的同时也创造了龙,因为我们需要它们,因为在我们内心深处,我们觉得没有龙的世界是不值得我们在其中生活的。

在这块土地上有许多人希望找到生命中,甚至生命结束之后,每一件事确定的答案。他们反复研究试验,而只因为其中一些人找到了某些简单问题的答案,他们就假设每一个问题都必须要有答案。在人们出现之前,世界是什么样子?在日月星辰出现之前,世界上除了黑暗只是一片虚空吗?那时有任何东西存在吗?我们每一个人出生之前是什么样子?而所有问题中最重要的是,我们死后又是什么样子?出于同情,我希望这些提出疑问的人永远找不到他们的答案。

一个自称先知的人来到了十镇,他否认了死后仍有生命的可能性,宣称那些死后被圣职者复活过来的人们事实上根本没有死过,他们死而复生的经历只是他们的心用尽办法在欺骗自己,这是为了让他们面对死后的一无所有时稍稍舒坦一些。他说在那里只有虚空和虚无。

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这么拼命地要求别人证明他的错误。

如果世界上没有了神秘的事情,那我们还剩下些什么呢?如果我们知道一切事情的答案,我们还会拥有什么希望呢?那我们心中为什么还这么拼命地希望否认魔法,并且想解开所有的神秘?我猜是生命中的不确定性所带来的恐惧,特别是对死亡的不确定所造成的。我希望人们能将这些恐惧抛开,不被这些恐惧钳制地活下去,因为如果我们向后退一步,看看这世界的真相,我们就会发现我们身边有许多的魔法,是不能用数字跟公式来解释的。背水一战的指挥官动人演说所激起的热情,不是魔法是什么?躺在母亲怀里的婴孩所感觉到的安详,不是魔法是什么?爱不是魔法又是什么?不,我绝对不希望活在一个没有龙的世界上,我也不希望活在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上,因为那是一个没有神秘的世界,一个没有信仰的世界。

而我害怕这对任何一个有理性、有自觉的生命来说,将会是最残酷的欺骗。

——崔斯特。杜垩登他拉紧身上穿的斗篷,让斗篷紧紧包住他。其实窗帘已经拉上了,照射进来的阳光并没有多少。然而这是他的生存方式:保持隐密和孤独。一个杀手的生存方式。

当其他人沉浸在阳光下的欢乐中,而且高兴能够看到他们的邻居时,阿提密斯。恩崔立阿提密斯。恩崔立(AortsEntreri):横行被遗忘国度西部海岸的著名杀手,受雇于卡林港盗贼工会,目的是要夺回半身人瑞吉斯身上的红宝石魔坠。却躲在阴影底下,瞪大的眼球聚焦在这条他为了完成最新的任务必经的窄路上。在这一行中,他的水准已经到达职业级,甚至有可能是这整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到此刻为止,只要他嗅出了猎物的踪迹,还没有一个牺牲者能够逃脱。所以这个杀手并没有被他在冰风谷十镇之首布林。山德所找到的空房子困扰。恩崔立早已察觉到这个半身人已经溜出了十镇。但是这不要紧,如果这个半身人就是他从一千哩外南方的卡林港一路追来的同一个人,那他就算是已经获得超出他预期的进展了。他的目标所占的优势只不过是先出发不到两个礼拜,而留下来的痕迹都还很新。

恩崔立静静地穿过房子,找寻半身人在这里生活时留下的线索,让他能够大致描绘出两人未来无可避免相遇时的情景。每个房间中迎接着他的都是一片杂乱无章,半身人当初是急急忙忙走的,也许他已经知道杀手逼近了。恩崔立想,这是一个好的讯号,更进一步提高了他对这个半身人瑞吉斯就是多年前在遥远的南方城市,为巴夏。普克盗贼公会工作的同一个瑞吉斯的疑心。

想到这个半身人已经知道自己被跟踪了,杀手邪恶地笑了。恩崔立正想要拿自己的跟踪功力,跟他未来被害者的藏躲能力比一比,而现在的情况更增加了挑战性。但是他知道,结果是可预期的,因为一个受惊吓的人必然犯下致命的错误。

杀手在主卧室的书桌抽屉里,发现了他正在找的东西。瑞吉斯急急忙忙地逃走,忽略了要事先隐藏他的真实身份。恩崔立拿起一个小指环,放到他闪烁的眼睛前面,上面刻的字清楚地显示了瑞吉斯是卡林港的巴夏。普克盗贼公会的成员之一。恩崔立握住了这个标记,邪亚心的笑容泛开在他的脸上。

“我找到你了,小贼。”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大笑。“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你没地方可逃了!”他的表情瞬间转变成警觉,因为这栋豪宅前门的钥匙声回荡在华丽楼梯间的回廊中。他把指环塞到腰包里,像死亡般寂静地溜到楼梯沉重栏杆顶柱的阴影之下。

巨大的两扇门板被推开,一个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从玄关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矮人。恩崔立认识这个人,他是凯西欧斯,布林。山德的发言人。这里曾是他的家,但是在本镇对抗邪恶巫师阿卡尔。凯梭与其地精部下的战役中,他看见瑞吉斯所表现的英雄行径之后,几个月前他将这栋房子给了这个半身人。

恩崔立也曾看过另外的那个人类,但是他还没发现这个女的和瑞吉斯的关系。在这遥远的聚落,美女是很罕见的,而这个年轻女人就是个例外。红褐色的发丝活泼地在她的肩上跳跃,深蓝眼眸中强烈的火花足以用它们的深邃牵绊住任何一个男子,无望挣脱。

杀手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凯蒂布莉儿。她和矮人们住在城北的山谷中,特别是跟这个矮人宗族的领袖——布鲁诺住在一起。她在一次地精袭击中成为孤儿之后,布鲁诺收留了她十二年。

这确实是一次有价值的见面,恩崔立沉思着。他把耳朵贴在栏杆上,以听见下面的对话。

“他才走不到一个礼拜。”凯蒂布莉儿争辩说。

“可是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凯西欧斯明显沮丧地念着。“留下我空荡的美丽房子没人看守。当我前几天过来时,前门居然没锁!”“你已经把房子送给了他。”凯蒂布莉儿提醒他。

“是借给他!”凯西欧斯咆哮着,但其实这房子的确是给了他。这个发言人很快就后悔把这个地方(米拉巴以北最豪华的宅邸)的钥匙交给了瑞吉斯。回想起来,凯西欧斯了解到他被对地精军的大胜冲昏了头,而且他怀疑瑞吉斯用红宝石坠子著名的催眠力更进一步地提高他的情绪。

就像其他被这个很有说服力的半身人欺骗过的人一样,凯西欧斯对这些发生过的事有了一个很不同的想法,这个想法把瑞吉斯描绘成很不友善。

“不管你怎么说,”凯蒂布莉儿让步说,“你不应该这么轻率地就认为瑞吉斯已经抛弃了这栋房子。”发言人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了。“所有东西都给我搬出去!”他要求说。“你有我的清单。我要属于那个半身人的东西全部离开这栋房子!我明天回来的时候,还留在这里的任何东西在财产权上都是我的!而且我警告你,如果我的任何财产受到损害或遗失的话,我要你们赔偿!”他掉转他的脚跟,冲出了大门。

“瑞吉斯惹毛他了。”其中一个矮人芬德说。“我从来没看过一个人像瑞吉斯一样,朋友们老是从一开始的死心塌地到最后变成恨之入骨!”凯蒂布莉儿点头赞成芬德的观察。她知道瑞吉斯常用魔法来迷惑人家,她也能想象到在他身边的人跟他之间的矛盾关系是这些行为不幸的副作用。

“你认为他是和崔斯特、布鲁诺一道走了吗?”芬德问道。在楼上,恩崔立很紧张地集中精神听。

“没什么好怀疑的。”凯蒂布莉儿回答。“他们一整个冬天都在要求他加入前往秘银之厅的冒险。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沃夫加的加入更增加了他的压力。”“那么那个小东西应该至少已经在到路斯坎的半路上了。”芬德推论说。“而且凯西欧斯想要回他的房子也是对的。”“那我们开始整理打包吧。”凯蒂布莉儿说。“用不着加上瑞吉斯的东西,凯西欧斯的东西就已经够多了。”恩崔立向后靠在栏杆上。他没听过秘银之厅,但是他很清楚到路斯坎的路。他再次咧嘴而笑,想知道他是不是能在这些人抵达港都之前抓到他们。

但是他知道目前的当务之急是,也许在这里还会有些有价值的情报。凯蒂布莉儿和矮人们开始收拾半身人的东西。当他们从一个房间走到另外一个房间时,阿提密斯。恩崔立的阴影就如同死亡般寂静地笼罩在他们的四周。他们完全没料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更没想过窗帘上飘动的柔细波纹,并不是从窗缝吹进来的微风造成的,也没发觉椅子的阴影超过了它所应有的长度。

他靠近去听他们所有的对话,而凯蒂布莉儿和矮人们也很少谈到四个冒险者以及他们前往秘银之厅的旅途以外的事情,然而恩崔立的努力没有让他听到什么新鲜的讯息。他早就知道半身人那些有名的朋友们。在十镇联盟,每个人都常在谈论他们的事情——崔斯特。杜垩登,黑暗精灵的叛徒,抛弃了自己在地底黑皮肤的同族,并且常常巡视十镇的边境,以抵御从冰风谷荒野而来的入侵者;布鲁诺。战锤,在凯恩巨锥附近山谷居住的矮人宗族的粗暴领袖;尤有甚者,被布鲁诺俘虏养大的强壮蛮族沃夫加,带回了他的野蛮部落协防十镇抵抗地精军的攻击,之后又在冰风谷的所有种族间缔结了和平协定。这个协定救了所有当地的生灵,并且保障了他们未来的繁荣。

“似乎你把自己置身在对别人而言很难缠的伙伴中间了,半身人。”在凯蒂布莉儿和矮人们进入了一个与此相通的房间时,恩崔立靠向一张大椅子的背后,正在默想着。“但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你是我的!”凯蒂和矮人们整理了大约一个小时,装满了两个大袋子,里头主要是衣物。凯蒂布莉儿惊讶于在对抗凯梭和地精的英雄行径声名大噪之后,瑞吉斯所积聚的财物之多大部份是感谢的市民所赠。她很清楚知道这个半身人喜欢安逸,所以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加入这次的旅行。但是更让她吃惊的是,瑞吉斯甚至没有雇任何搬运工带走他的任何一项物品。而当她走遍了这栋宫殿般的豪宅,发现更多珍宝时,瑞吉斯匆忙离开的情况更困扰了她。这太不像瑞吉斯所做的事情了。这中间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好了,我们拿的东西已经多到搬不动了,而且也差不多了!”芬德说完,将一个包包扛到肩上。“就让凯西欧斯自己去清查吧,我说!”“我才不会让凯西欧斯享受得到别人东西的乐趣呢!”凯蒂布莉儿反驳说。“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你们两个先把包包搬回我们旅馆的房间,其他的我来做就可以了。”“啊,你对凯西欧斯太好了。”芬德抱怨说。“瑞吉斯说他是一个很喜欢数算自己拥有哪些东西的人。”“讲话要公平,芬德。马洛特。”凯蒂布莉儿回嘴,虽然她嘴边赞同的微笑显示出她心里并不是这么地严厉。“凯西欧斯在战争中对十镇有很大的贡献,而且他也一直是布林。山德人民的好领袖。你也知道,瑞吉斯很有加油添醋的天分!”芬德同意地轻笑。“因为他用尽各种手段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这个小家伙留下了一大串气急败坏的被害人!”他拍了拍另一个矮人的肩膀,走向大门。“别太晚回来,女孩。”他回头对凯蒂布莉儿喊道。“我们还要去矿场,就是明天,不会再晚了!”“你太焦躁了,芬德。马洛特!”凯蒂布莉儿笑着说。

恩崔立想了想他们最后的对话,微笑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他很清楚魔法迷惑力造成的效果。芬德说的“气急败坏的被害人”就像是巴夏。普克盗贼公会在卡林港骗过的那些人。人们被红宝石魔坠迷惑了。

门砰地一声关起来了。凯蒂布莉儿独自在大房子里,应该说,是她自己这么想。

她还在想瑞吉斯反常的行为。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好像拼图少了一块。这也助长了她觉得这栋房子也有什么东西是不对劲的感觉。

她突然警觉到身边的每一声杂音,每一道阴影。钟摆的喀喀声。敞开的窗前书桌上纸张的沙沙声。窗帘的摩擦声。老鼠在木墙里面乱跑的声音。

她的眼光往后面射向一时停不下来正在轻微颤动的窗帘。这也许是微风吹进窗缝造成的,但是这个机警的女人却不这么想。她转身蹲伏,伸手去抓身后的短剑,并且开始向窗帘几尺外的门口前进。

恩崔立迅速移动。他认为他可以从凯蒂布莉儿那里获得更多情报,而且不想失去两个矮人离开的好机会。所以他马上移动到最有利的攻击位置,并且耐心地在门框上面狭小的栖身处等待,就像猫站在窗台上一样轻松。他的短剑不经心地拔了出来握在手上。

凯蒂布莉儿一到了门口,就到感知到了短剑,而且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她的身边。但是虽然她立刻就有所反应,但还来不及把短剑从鞘中完全拔出,一只冰冷之手的纤细手指就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叫不出来,而一把镶着宝石短剑的锐利锋刃,在她的脖子上压出了一条轻痕。

她吓呆了。她从没看过一个人移动如此迅速,而恩崔立出招致命地精确,让她手足无措。他肌肉的突然紧绷更使她相信,如果她还继续要拔出她的短剑,那么她将老早在有机会用这把武器之前就已经毙命了。她放下了剑柄,不再做任何抵抗的动作。

杀手轻松地把她抬到椅子上,他的力量也让她大吃了一惊。他的体型很小,像精灵一般削瘦,而且只不过跟她一样高,但是他紧密骨架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已经调整为最适合战斗的状态。他全身都流露出一种力量的氛围以及无可动摇的自信。这也打击了凯蒂布莉儿的勇气,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年轻人过分洋溢出的易碎自负,而是经历过一千场战斗却从未被打败的优越感下产生出的冷酷气息。

当凯蒂布莉儿被他迅速绑在椅子上的时候,她的眼光从未离开他的脸。他有棱有角的面貌,明显的颧骨以及强烈的下颚轮廓只能因为剪得笔直的乌黑头发而更加突出。他胡子的阴影笼罩着他的脸,看起来好像再怎样刮,也没办法让它亮起来一样。一丝不乱的外貌说明了这个人在每件事情上的自我控制。凯蒂布莉儿甚至会觉得他很英俊,除了他的眼睛以外。

灰暗的眼中没有一丝光芒。死气沉沉,没有任何一点怜悯或人性,显示出这个人就只是一部杀人机器。

“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凯蒂布莉儿鼓起勇气问道。

恩崔立回答她的同时给了她一巴掌。“红宝石魔坠!”他突然逼问:“那个半身人还戴着红宝石魔坠吗?”凯蒂布莉儿强忍住眼中涌出的泪水。她已经乱了方寸,毫无防备,而且无法立刻回答这个人的问题。

镶了宝石的短剑在她眼前闪烁,之后在她脸上四处游移。

“我没什么时间。”恩崔立用冷冷的腔调说。“你一定会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事。你拖越久不回答,就会感受到越多痛苦。”他平静而诚挚地说。

在布鲁诺调教下变得坚强的凯蒂布莉儿发现自己失去了镇定。她曾经面对并打败了许多地精,甚至有一次击败了可怕的巨魔,但这个镇静的杀手让她觉得很恐怖。她试着要回答,但是她颤抖的下巴却让她说不出话来。

短剑再次闪烁了。

“瑞吉斯戴着它。”凯蒂布莉儿尖叫出声,泪珠在她两边的脸颊各画出了一条线。

恩崔立点头轻笑。“他和那个黑暗精灵、矮人、以及野蛮人在一起。”他如实道出。“而且他们在去路斯坎的路上。之后要从那里去一个叫作秘银之厅的地方。告诉我有关秘银之厅的事,亲爱的女孩。”他拿刀刃在自己的脸上刮,锐利的刀锋干净利落地去掉了一小块胡子。“它位在哪里?”凯蒂布莉儿体认到,如果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许就代表了她生命的结束。“我……我不知道。”她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讲出这句话。虽然稍微恢复了布鲁诺训练她的水准,但她的眼光从未离开过死亡之剑发出的闪光。

“真可惜,”恩崔立回答,“这么漂亮的脸……”“请不要!”在短剑靠近她时,凯蒂布莉儿尽可能镇静地说。“没人知道!包括布鲁诺!找到这地方就是他的任务。”剑刃突然停了下来,恩崔立把头转向旁边,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所有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并且保持着警戒。

凯蒂布莉儿并没有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但是回荡在门廊里芬德。马洛特的声音解释了杀手的行动。

“嗯,你在哪,女孩?”凯蒂布莉儿想要抛弃自己的生命,大喊“快逃!”。但是恩崔立反手一击将她击得晕眩,并且让她还没说出的话变成了无法辨识的咕噜声。

她的头垂向一边,当芬德和葛若罗拿着斧头冲进来的时候,她努力试着要调整她视觉的焦距。恩崔立稳稳地迎向他们,一手拿着镶宝石的匕首,一手拿着军刀。

在那一刻,凯蒂布莉儿高兴极了。这两个矮人是十镇饱经锻炼的特种部队战士,而芬德的战功在全族当中仅次于布鲁诺。

然后她马上就想起他们所面对的是谁。而且虽然他们表面上看起来站在有利的地位,但是她的希望瞬间就给一个无法否认的结论打破了。她已经目睹过这个杀手令人看不清的动作令人无可置信的精准。

她的喉咙中涌出了反胃感,她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叫两个矮人逃走。

甚至连这两个矮人也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令人害怕的程度,但是他们不会退缩。狂怒会使得矮人战士毫不考虑自己的安全,当他们两个看到所爱的凯蒂布莉儿被绑在椅子上,他们愤怒地冲向恩崔立。

受到怒气的刺激,他们的第一击使出了他们全身的力量。相反地,恩崔立缓慢地出招,找出一个节奏,让他能够流畅地加大他攻击的威力。有时候看起来像是他勉强地闪过猛烈的攻击,有几招甚至砍在离他只有一英寸的地方,而这刺激了芬德和葛若罗更加勇猛地逼进。

虽然看起来是她的两个朋友占上风,但是凯蒂布莉儿知道有麻烦的其实是他们。恩崔立的双手好像在互相对话,匕首和军刀挥动的弧度已臻于完美。双脚的同步移动让他在混战中仍然保持平衡。他的闪避、挡格、以及反砍,就像在跳一支舞一般。

他本身就是一支死亡之舞。

凯蒂布莉儿曾经看过这样的景像,那是冰风谷最强剑客的秘技。她无可避免地把他拿来跟崔斯特。杜垩登相比,他们的优雅动作是如此相似,全身每一部份运作得极度协调。

但是他们还是有显著的不同。某种精神上的对立造成他们舞蹈的氛围有些微的差异。

那一位黑暗精灵游侠在战斗中就像是美妙的乐器让你去注意,像一个运动员用无法被超越的热情在自己所选的正路上直奔。然而恩崔立只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像一个的无情杀手在解决他道路上的障碍。

矮人们起初猛烈的攻击力量开始减弱了。而葛若罗跟芬德都惊讶地发现地板还没有被他们敌人的鲜血染红。但是当他们的动作慢了下来,恩崔立的攻击力量却越来越强。他的剑刃挥舞成一团亮光,每一剑之后又都接连着两剑,使这两个矮人踉踉跄跄地往后退。

他的动作气定神闲。他的力量无穷无尽。

芬德和葛若罗只能维持防御的姿势。但是即使他们尽了全力阻挡,在房间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被利刃劈成两半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凯蒂布莉儿并没有看到那致命的一击,但是她清楚地看到明亮的血线出现在葛若罗的颈上。这个矮人仍然继续作战了好几秒,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无法呼吸。之后他吃惊地摔倒在地上,双手抓着喉咙,渐渐走入死亡的黑暗之中。

芬德虽然已经精疲力尽,但仍然受到狂怒的刺激。他的斧头疯狂地挥砍,像是复仇的呐喊。恩崔立其实一直是在捉弄他,用军刀的侧面拍在他头上和他玩比手画脚的游戏。

芬德被激怒,被污辱,而且了解自己无法胜过对方,于是他自杀性地往前冲,想要跟杀手同归于尽。

恩崔立微笑着侧身避过了这拼命的一击,然后终结了这场战斗。他的匕首深深插进芬德的胸膛,而当矮人倒下之时,他又用军刀施以了劈开头骨的一击。

凯蒂布莉儿被过分惊吓到哭也哭不出来、叫也叫不出来,当恩崔立从芬德胸膛拔下匕首时,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了解到自己死期也到了,当匕首逼近她时,她只是静静闭上眼睛,感觉被矮人之血温热了的金属片抵在她的喉咙上。

之后,她感觉自己柔嫩的肌肤被嘲弄的刀边刮着,因为恩崔立已经将刀锋翻了过去。

等待却没有发生,真令人难受。死亡之舞的约定。

然后它离开了。凯蒂布莉儿张开她的眼睛时,小小的刀刃正回到杀手腰际的鞘中。他向后退了一步。

“你看看。”他对他的慈悲作出了简短的解释。“我只杀胆敢对抗我的人。也许在往路斯坎路上的你那三个朋友可以逃过我的剑。我只要那个半身人。”凯蒂布莉儿拒绝要在他刻意制造的恐怖面前退让?她尽力用稳定而冷静的声音说:“你低估了他们。他们一定会跟你战斗的。”恩崔立自信而平静地回答:“那么他们,也会死。”凯蒂布莉儿不可能在比胆力的争论中赢过冷酷的杀手。她惟一的回答就是她的轻蔑。她咬了一口唾沫在恩崔立的脸上,不顾将发生的后果。

他用反手一击回答她。在疼痛和泉涌的泪水中,她的视觉变得一片模糊。然而在她完全失去知觉之前的几秒,她还是能够听到声音无情而残酷的笑声渐渐远去,她知道杀手离开了房子。

真令人难受。死亡之舞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