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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 胜利者(1)

1硕风和叶望着地平线上缓缓涌来的宛州大军,暗暗赞叹。

这铁甲森严的阵势,和当初的勤王军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那各路勤王军虽号称三十万,可倒有二十万是在被袭的混乱中逃散的,诸侯郡守们生怕蚀光了本钱,一看大势不好,全都带着本部逃向守地去了,哪有肯死战到底之人。可今天走来的这次军队,虽然只有十万,但是却似乎能死战到最后一人。

谋臣康佑成一旁凑近道:“你看他们的甲胄,十万士卒均着链甲,这是何等的财力与军工啊,宛州的富庶,不是中州北部可比,宛州军只会越来越强,不在这一仗击溃他们,将来只怕永无机会了。”硕风和叶长吸一口气:“你看若是我们硬拼,杀光他们,我们还剩下几人?”康佑成凝神想一想道:“这宛州军军容之严整,还超于我的想象,我觉得我们杀到他们还剩两万的时候,自己就先全军覆没了。”硕风和叶笑骂:“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趁早回北陆去喝酒看天睡大觉吧。”康佑成笑道:“天下哪有必胜的仗,战争就是赌博,不仅斗勇斗智,最后还要斗运气。”2宛州军中军大帐中。邺王牧云栾轻呷了一口酒,看着席前的纱袖书生。

“路然先生,你以为康佑成之人,谋略如何?”“的确将才,若论天下大略,实与我不相上下。”那年轻人高举酒杯,一仰而尽,略有醉意将杯伸向一边侍女道:“再来再来。”“那若以先生十万军,战康佑成之十万军,谁人能胜?”“当然是我。”年轻人倚在案边,自顾把玩酒杯。

“何以如此自信?”“康佑成精通兵法,把《武韬》、《行略》、《五阵》诸十三家兵书要案记得精熟,信手拈来。哪怕对方也同样精熟兵法,但不论如何变阵疑兵,他瞬间便可看破。”“那先生如何胜之?”“我能胜其,只因我从来不读兵法,不演兵棋,不背阵诀……”书生一挥长袖,向后倒去,惬意的靠在身边侍姬腿上。

“不读兵法,却如何胜精通兵法之人?”“那么我所行之阵,所布之兵,全部都乱七八糟,一塌胡涂,那康佑成完全无法看懂,自然觉得我高明无比,心生恐惧,然后心理崩溃,不战而降,哈哈哈哈!”年轻人大笑,把住侍姬的手,将她手中酒壶的酒倒入口中。

所有帐中众将却谁也不敢笑,都望着牧云栾的面色。帐外卫官按住刀柄,只等牧云栾说一声:“推出去砍了!”就立刻进来拿人。

牧云栾虽然脸色绷紧,却终是压下怒气,微露冷笑。帐中众将与谋士却心中更加不快,他们早看这年轻人不顺眼。众将都觉得这人是个骗子或是狂生,却唯有牧云栾相信他,还待为上宾。

“那么,明日会战右金军,就请先生在我身旁,为我出谋划策。”牧云栾举杯道。

帐中众将全看向那军师范裰的脸色,这分明是让这年轻人试着代替他的位置。范裰脸上如被巴掌扇过,青中泛红,却也只得慢慢举起酒杯。众将也都随牧云栾把杯举起来,向那青年敬酒。

可那年轻人竟如醉得举不起酒杯一般,只把手在空中摇着道:“我说了我不懂兵书的了,让我当谋士,输了可别怪我。这里的酒一点也没有路边馆打来的好喝。”牧云栾和一干大将谋士举起的酒杯,就那样生生的僵在那里。

终于有一武将忍无可忍,掼了酒杯拔剑而起:“路然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轻慢我等?”路然轻看也没有看他,站起整整衣冠,拱手正色对牧云栾道:“殿下,宛州军现在之所以还没败,只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罢了。你若真想得到天下,就不可以用一般人的心思去推度事情。士为知已者死,您又想用我,又不信我,周围又全是一群自以为功高的老臣,这样再有才略的人也是无法成事的。这里有三个信封,这次战后,若是我说得准,您用了信封中的计策胜得此仗,便请拜我为军师。若是不信我,尽可弃之一边,我便另寻明主去也。告辞。”他大步而出,把无数恼怒的忌恨的惊讶的目光抛在后面。

牧云栾长叹一声,拄肘于案,托着额头,久久沉默。

3一日后,宛州军与右金军在天启城南百里处会战。

战事之初,宛州军使铁甲长枪巨盾,分成数个方阵,右金军骑兵一旦靠近,就强弩攒射。这铁弩的射程比右金军的弓要远得多,右金骑军绕阵数周,没寻到任何破绽,只丢下数百骑尸身。

硕风和叶下令:“冲车出阵。”但大半冲车毁在与勤王军的大战中,只剩八十余辆,加之宛州军弩箭太强,可穿木盾,跟随冲车的步兵冲到三百步内,就被射死无数,溃退回去,冲车没了步兵护卫,立时被宛州军阵中冲出兵来,缴获了去。

宛州军中齐声嘲笑,高喊着:“礼重了,礼重了。”硕风和叶在本阵中苦笑,望康佑成道:“你的冲车原来这么不好用。”康佑成道:“对付坚营困守之军,冲车是极好用的,但对方兵强弩利,原来的兵法就不顶用了。”硕风和叶问:“那还有些什么新招法?”康佑成笑道:“宛州富庶,所以步兵甲厚盾坚,多备强弩。但宛州多水系,缺平原,少养马匹,所以他们缺少精良骑军,只有形成方阵,阵阵相护,欲以不变应万变。我们便偏让他们动起来。”于是命令把原备攻城用的三十辆攻石车推了出来,放上空心铁弹,那弹中灌满火油,燃着了猛投出去。宛州军抬头看天空中数十大火球呼啸而来,心道苦也,方才骑军冲锋之时,只盼大家挤得紧紧骑兵冲不进来,现在却只恨身边挤满了人,想跑也没处跑。眼睁睁看着火焰泼天而下,一横心一闭眼,说天上掉金子的好事老天一回也没给过,这次也不该轮到才是。

巨响连声,惨叫声起,着火的士卒疯狂冲突。投石车未投几轮,宛州方阵已乱。

中阵观敌云台上,牧云栾紧皱眉头,不得已下令,全军冲锋。鼓气一起,方阵发一声喊,全冲上去,说是冲锋,倒不如说是快逃开所站的地方。

硕风和叶激动起来:“娘老子的这帮龟壳兵终于散开了,骑兵准备冲锋。”康佑成道:“慢着!宛州军久经训练,可速散也可速集,若是骑兵冲近,他们便瞬时就近结成上千个小阵,外置盾枪,内发弩箭,我们还是挨打。”硕风和叶道:“那么,命前军缓退,让和术部、克剌部分绕敌两侧,然后三面夹击,任他多少小阵,也立时冲垮。”康佑成抚掌大笑:“殿下用兵日益精妙了。”硕风和叶微笑起来:“待我把你的招数尽数学来,你便于我无用了。可以回家种田了。”康佑成笑容僵在脸上,他知道这这王子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当他笑着说要杀掉你时,那也是真的。他不喜欢把话藏在肚子里,从来就直接说了出来,把一切摆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以他的父辈和亲族都不喜欢他,他孤独的争夺着天下,似乎只为了证明什么。

右金军三面夹击,宛州军果然集成无数小阵,呼应为战,战场上烟尘滚滚,混战一场。直杀了近二个时辰。天色将晚,双方都折损数千人,各自鸣金收兵。

4牧云栾回到帐中,忽然看见案边那三个信封,取第一个来打开。

“殿下惯用四形方阵之法,虽克骑军,但右金若使发石火攻,阵必破。请用臣所献之阵图。”牧云栾将拳猛捶在案上,昨夜为何就赌气没看这信封呢?不过,即便看了,他也未必肯按其所言行事吧。

他拿起第二个信封,想了想,又放下。默坐了一会儿,却又拿起来,缓缓拆开……5第二日。宛州军摆出了个黄沙万里阵。将数万兵散开在方圆数里的平地上,每人之间相隔数步。硕风和叶一见大笑:“这是怕了我们的投石机了。不过这样一来,怎可抵挡我骠骑冲锋。”康佑成摇头道:“需防他阵势变化,这阵势看起来最为粗陋散漫,却是万阵之源,可千变万化。臣知暴雪烈风骑曾苦练对骑兵之阵法,但对步兵阵之变化与破解,却训练不足。若是对方演练过高妙阵法,只怕要吃亏。”硕风和叶点点头:“我明白要如何了。”于是命龙格部骁将龙格敕率部一万冲锋。龙格部突入敌阵,宛州军似乎迅速被撕开了口子,中间步军向后狂奔逃命。龙格部几乎要一路追杀到中军营前,但突然中军号炮响起,宛州军突然变阵,两面步兵合围而来,迅速聚成密集阵,要将龙格部吞没。

右金阵中,硕风和叶一举刀,赫兰部、和术部冲杀出去,袭向宛州军外围。宛州军中旗帜飞舞,指挥士兵分成前后两阵,一面抵挡右金援军,一面围杀龙格部。同时中军中又杀出两支军,向赫兰、和术部两翼杀来。

硕风和叶再举刀,亲自剩余诸部冲锋,两军绞杀在一起。但核心龙格部虽在箭雨攒射,枪林合围之下,却越战越勇,龙格敕一马当先,杀出一条血路,渐和赫兰、合术部会合。宛州军阵形被缓缓撕破。

又杀了半时辰余,宛州军已被截为两半,由多重合围改成两面夹击。但右金军却集中军力向西面冲去,西面宛军抵敌不住,败退下来。东面宛军又追不上右金骑军,牧云栾见势不妙,传令收兵。右金军趁机掩杀,战场上留下数千宛军尸首。

6牧云栾在帐中紧锁双眉,望着那第二封信。

“殿下若不用我献之阵法,必欲用散沙阵诱敌骑军再变双龙绞喉阵,兵法虽如此,但需观实势。右金军强悍非东陆骑兵可比,龙格、赫兰两部尤其勇猛,被合围后必然死战,难以速灭。被右金穿透阵围,则势溃也。”牧云栾长叹一声,难道不用路然轻这小子之计,就真得打不赢此仗?可用了他献的计,却又怎能保证必胜?这风险太大了。

第三封信已然拆开,放在案上。牧云栾怔怔的望着它许久。

7第三日,宛州军出旗免战,只坚守营中不出。

第四日,还是免战。

第五日……第六日……“牧云栾这是想做什么?”硕风和叶在帐中踱步,“拖延时日,想与我拼军粮?我有北望直道,军粮十日便可送至军前,他难道不知?”正这时信报传来:“北望道上我军军粮被焚,敌军是端军穆如寒江。”“混帐!”硕风和叶大怒而起,“我不是命丹尧部盯住他们的吗?”“是,穆如寒江以主力诱丹尧将军追击,自己却率两千人袭我粮队。我军虽杀灭端军近万,但是粮草却……”“一万人的护粮军都挡不住带两千人的穆如寒江吗?”硕风和叶怒拔出刀来,砍断一边烛撑,“我们的大业就要毁在这些废物手里了!”他举着战刀,呆愣在那里。军粮不继,似乎只有退兵一途了。但他能退吗?他有退路吗?他烧毁了战船,背叛了父兄,用自己和七万右金男儿的命赌一个天下……他不能败,决不能败。

又有一飞骑直冲入营来:“报!探知宛州军中有十万担军粮,即将送至三十里外的澄林。”硕风和叶望向康佑成。康佑成也微微叹息了一声。

“只有拼死一赌了。”8沉重的宛军粮车正在道上吱呀行进着。这运粮车却不用木轮,而是车底支着四个空心铁球,不易陷入泥中,更可随意向任何方向推动。这些粮车四周戒备森严,内侧是步兵,外围是骑军,约有五千之多。

右金军龙格敕带本部骑兵两千潜行至了澄林西五里之处,这个军令是他和赫兰部赫兰铁辕差点拔刀相向才争来的。龙格部和赫兰部是右金军中最勇猛的两支,每次战前都为谁打头阵争得头破血流,何况是这样重要的袭击。此次若是成功,右金军便胜利在望,进而整个天下,都将再难有人与右金争锋,但若是不成功……龙格敕猛得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中甩了出去,他龙格敕从来没有在未战时就先想到失败的。龙格骑兵这样悍勇,而信报查得明白护粮军只有五千,又怎能不成功呢?夜色已沉。时辰已到,龙格敕下令,火箭准备,全军突击!龙格部冲出树林,向大路狂奔而去。却只听一声响箭,路上突然火把通明,灯球高悬。那些运粮车上,粮袋被推开,里面竟是连射巨弩,马拉的粮车转眼变成战车,在路上排开一线,万箭齐发,龙格部成片栽倒,无人能冲至近前。

龙格敕又急又怒,一只粗长弩箭正贯穿了他的肩头,他负痛率军向北退去,却突然伏兵杀出。“冲出去!冲出去!”龙格敕哑着嗓子狂喊,单手挥铁棒,击杀宛军数十。正此时,伏兵身后战马冲突,赫兰铁辕率接应骑军杀到,乱箭之中将龙格敕救出,但他们回望身边,两千骑已剩无几了。

硕风和叶在大营之中正焦急等待消息,忽然四面杀声起,士卒们喊道:“宛州军劫营了。”他冲出帐外,只见天中万千火箭,正划出金色痕迹扑来。

各部将领奔到他身旁,硕风和叶怒道:“巡营队怎么会被人偷至营下?”将领道:“是战车无数,来得太快了!”右金骑军冲出营去,却营外早布了百辆球轮战车,这些球轮弩车远可马牵,战时马匹脱开,由人在后推动,慢慢前进,连弩齐发,最快的马也无法冲至面前。更有缠着火棉的弩箭,将右金军营寨燃着,右金军一时慌乱,四下奔突。

“发火信,让东营莫合至和西营阿骨平部的部队向中军靠拢!合术部从东面出去,绕袭敌军后侧。”硕风和叶喊。

四个紫色的火球飘上天空。

两刻之后,信骑飞至:“报!东营莫合至在路上被林中大火阻隔,西营阿骨平部本营也被袭扰、难以分兵来救,合术部出营之后,遇到伏兵,正于黑暗中混战。”硕风和叶望着四面火光,自己的军令处处都被算到了。对手究意是什么样的人?又二刻后,右金军已被大火与弩箭逼得退守本营,有被合围的危险。硕风和叶紧锁眉头,在围着他的众将间穿行,终是把拳重重捶在帐柱上,传令:“向南撤退。”9牧云笙坐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天际被火烧红,呆呆出神。少女昀璁来到了他的身边。

“昀璁,你身体未好,不要来吹冷风了,回去吧。”“大端皇帝陛下倒很懂得关心人么,”昀璁笑着,仿佛面色也红润了些,“都休养这许久了,再过几天,我想我就完全没事了。”她转头看见他身边的桌案上,放着一封红翎急报,却未拆封。“这是战场来的急报么?你……你为什么不打开看?”“不论信报中,右金胜了,或是宛州胜了,都不再重要,因为——最后的胜者,是我。”少年注视着那赤红的天空。

昀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你终是下定决心了?要做天下的主宰。”“是的,以前我觉得,我不当大端皇帝,自然有更好的人去当。现在我却明白了,你永远也不能把自己和世人的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我是大端皇帝,那我只好去主宰天下。”“那么,我、穆如寒江、只要反对你的人,你都不会再留情?”“你走吧。”少年望着远方,冷冷说。

她的眼光闪烁迷离,欲再说什么终是说不出口,猛转身,抽泣着奔下城去。

牧云笙独自张开双臂,靠在坚实的城垛上,望着眼前的高大天启城楼。此时城墙上再没有一个守军,黑暗中只剩他独自一人。

他从来没有这样热烈的渴望过天明。

城下,一支大军正列阵等待出征,截击硕风和叶。

10右金军南退至柳伯河边,前面的战马却突然停了下来。

在河的对岸,有一道长长的奇怪的线,象是什么在微弱夜色下发出光芒。

“是从天启城中出来的军队么,”硕风和叶观望着,“天启城连营被破后,他们根本再没有可以拦截我们的力量了,众将,冲过去!”右金军呐喊着催动马匹,将整条河踏溅得如沸腾一般,杀向对岸。

但当骑兵们冲近那支军队,人马都不禁胆寒。

他们的面前,是一片钢铁的森林。

那是由河络铸造战甲武装了流民所组建起来锋甲军。

河络族为牧云笙所造的机锋甲,两片一尺宽的刀形的盾甲附在手前臂的两端,完全伸展时长出手掌约八尺,外侧是极锋利的刃,可以格档与斩切,盾刀与肩两侧的盾板有机括相连,人只需要很小的力就可以驱动这巨大的盾刃,发出普通挥刀无法达到的力量。而他的身周是贴身网丝甲和象叶瓣一般绕着他的甲片,只有前方留空用于观看,从左右后背上方都几乎无法被攻击,而如果再并拢前臂使盾刀合起,就几乎无懈可击。整幅机锋甲有基座支持,座下有七个球轮。人不必承担甲重,而象是推着甲胄行走。而静止时,可坐在甲中休息。它象一辆能由单人推动的战车,又象是一副钢铁的斩杀工具。

这样的甲胄,也许人族即使可以画出图纸,也没有这样的工艺和这么多的金属来制作它,只有那些在地下终日与岩石与熔岩为主的河络族,才有可能大规模的成套冶炼这些盔甲。但要得到仇视人族的河络族的支持,却很少有人能做出象牧云笙那样的承诺。

锋甲军在天启城下的大战中留守天启城,所以没有出战,但现在,机会终于到来了。

看到右金骑军铺天震地的冲杀而来,锋甲阵中的许多人下意识的想要转身逃跑,他们记忆中那被骑军追赶、任意砍杀的日子,就在十几天之前。但旁边的同伴的甲胄挡住了他们,于是他们突然明白,自己已经是一支军队了,已经可以迎战了。

“左横封,右直弩!”背后的战车上,响起了号令与鼓声。

整个方阵应声而变,每个人将左臂的盾刀横在面前,移动右盾刀,斜斜上挑,扳动机括,盾刀上的弩箭飞射出去,势可穿甲。敌骑摔倒一片。

骑兵眼前就要冲近军阵,“大家立稳了,左斜下反切,右上顶位横挥。”号令转来,甲士们齐声大喊。直听鼓色急处猛得一声重捶,就一齐挥刀。

他们面前的骑军象被无数刀叶绞碎一般化成了血肉块,巨大的盾刀轻松的切断了马腿、也劈开了他们的皮甲。他们刺出的长矛大多数被刀盾挡住或绞断了,而刺入空隙的矛,也因为刀盾封住了角度,只能刺到甲士头侧的网甲或肩盾上。这一轮冲击,机锋阵前倒下了一片尸身,而阵中几乎没有人倒下。

后面赶来的骑军在冲到机锋甲阵前时就绝望了,当他们看见前面的枪骑被巨大的刀叶象切菜一样切开,而刺出的长矛就象刺在石头上的时候,便明白了,要冲过这样的甲阵,无异于用肉身去撞刀墙。

但号角响起,右金军改变方向,拨马向锋甲阵两翼掠去,他们在马上搭弓,将飞蝗般的箭支射入阵中。锋甲阵前列的军士们有不少在惊慌中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收。”锋甲阵的将官大声的喊着,所有的甲士双臂回收,身子蹲下,周身的盾甲立刻拼拢成了一个严密合缝的三梭角塔。箭支如急雨打在帐篷上,战场上一片清亮的铛铛声。

硕风和叶立马河的对岸,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他很快明白,要想冲破这道防线,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或是搭上近万右金骑兵的生命。

“转向,向东冲围!”他喊着。右金骑队隆隆转向,沿河道向东冲去。

奔不出数里,前面的树林却又腾起了火光,风势已将大营中那巨大的火墙推了起来,右金军从火海中冲过,再没有了队形。待冲过这片山林,硕风和叶回望身边,只剩了数千骑,其余各部都还困在火海中撕杀。

11竟然是败了么,硕风和叶在马上呆呆的想着,他原以为他离天下之主的位置很近了,但只是一个晚上,一切就都改变了,十年的努力与奋战,一切又重回为零。四野火光茫茫,烧尽雄心与壮志,纵然是那样勇悍豪爽的壮年,成为白骨也不过是一瞬间。

他做错了什么?没有布巡哨?算不到对方有连弩战车?不,该做的他都做了,他有一半的机会可以成为帝王,但也有一半的机会沦为尘泥,天下没有必胜的仗,但你却不能不战斗,这时他却听见了前方的马蹄声。抬眼望去,一支骑军正直杀而来,火光中隐约看得清旗号上的“寒”字。

是她?硕风和叶心中一震,第三次遇见,难道这次他要死在此女子手中吗?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他一声呼哨,指挥骑兵拔马向另一边冲去。

“硕风和叶,哪里走。”牧云颜霜紧紧追赶。北陆上的连年撕杀,仇恨象雪一样浸濡大地,使泥土无法化冻。